超出平常的自己和伦理的自由———《荷塘月色》解读
孙绍振
《名作欣赏》二〇〇三年第四期姚敏勇先生的文章《荷塘———一代知识分子的“桃花源”》我以为是这几年研究《荷塘月色》的突破之作。姚先生提出了,朱自清所写的荷塘不是平常的荷塘,而是一个虚拟的、理想的荷塘。这在思想方法上已经摆脱了机械反映的俗套,在方法论上,也比较坚决地运用了辩证法,着眼于内在和外部的矛盾,而不是拘泥于作品和表现对象的一致。其条分缕析的细致足以代表这几年广大中学老师在整体素质上的提高。但遗憾的是,姚先生没有把他的辩证法贯彻到底,没有把矛盾分析深入到作者的主体精神世界去,因而只看到平常的荷塘和朱先生笔下的荷塘的矛盾,而忽略了朱先生“平常的自己”和“超出了平常的自己”的矛盾。
语文教学改革正在如火如荼、有声有色地进行,基础教育语文标准的颁布,正式宣告了语文课程的性质为工具性和人文精神的统一。这可以说是从新中国建立以来语文教学历史经验的总结。把语文当做政治工具和当做思想的“物质外壳”的历史已经成为过去。长期以来的思想混乱在理论上已经澄清,但是,在实际上,要真正把人文精神贯彻到底,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曲折甚至反复在所难免。在课本编写、考试体制、课堂教学过程中,清除长期以来片面工具论的影响,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变相的、精致的工具论肯定不可能在短时期内绝迹。更为严峻的,并不是观念问题,而是水平问题。许多一心一意要把人文精神贯彻到底的老师,在知识水准上,跟不上。虽然他们已经弄通了尊重学生的主体性的原理,努力改变满堂灌的传统做法,把和学生对话作为教学的指导方针。但是,又产生了另一种倾向,就是满堂灌变成了满堂问。师生对话不层层深入而是在平面上滑行,教师提出的问题没有深度,学生的回答流于表面。过去强调老师的主导作用,现在不提了。面临这样从表面到表面的滑行,教师应该起什么作用呢?在理论上还没有真正的回答。但是,不管在理论上如何回答,老师的水平要高于学生是肯定的。问题是,目前在文本解读中,许多教师知识已经陈旧了,不能向学生提出更为深刻的、有启发性的问题,也不能将学生表面的思考引导到深层的、潜在的奥秘中去。所有这一切都在说明,新的形势向我们发出的挑战,不仅仅是观念方面的,而且是水准方面的。摆在教师面前的一个严峻的任务,就是重新学习,从根本上提高自己,让自己在和学生对话的过程中有更多的本钱。
(一)伦理的“自由”还是政治的自由
虽然人们都在人文精神的基本精神上有共同的语言,但是,对于什么是人文精神却一时难以取得统一的认识。这也并不奇怪,早在九十年代初,上海的学术界曾经发动过关于人文精神的讨论,为时数年,并未能达成共识,就连人文精神的定义都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这就难怪在课本编写和教学方法上,产生不同的见解了。在一些学者看来,人文精神就是拓展青少年的个性、情感、想象、意志、独立批判的精神和面对消极现实的勇气,而另一些学者则可能以为青少年时期,过多地让他们面对消极的文本,有碍其身心的健康发展。在对具体经典文章的取舍上,发生争论,甚至很激烈的争执,是很难避免的。任何改革都不可能是戴着白手套的,改革者,都免不了要忍受痛苦。这种痛苦不仅仅限于观念的分歧,而且还包含着原有水平与改革的迅猛发展不能同步。最明显的是,《课程标准》规定了“多元对话”的原则,但是,一些课本的编写者和老师,甚至是权威的老师,拿手的还只是社会学的、反映论的解读方法。这样就很难保证多元对话不变成一元独白。比如,一讲到《荷塘月色》,就只有一种思路,那就是社会学的政治功利价值,该文写于一九二七年七月,正好是“四·一二”大屠杀之后,他的苦闷,肯定是反映了当时既不能投靠国民党,又不能奔向井冈山的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彷徨。赖瑞云先生在他的专著《混沌阅读》中说,对《荷塘月色》,在九十年代以前,有六种解读,有四种说法都把朱自清在文章中表现出来的不宁静,直接和当时的政治现实联系起来:对当时白色恐怖的严酷现实不满,表现孤独的苦闷彷徨,寻求在一个清冷幽静的环境中解脱而又不能。九十年代以后,看法没有多大改变,只是论述的时候,引用了朱自清当时的《那里去》和《一封信》,还有朱自清夫人的回忆。旨在说明朱先生当时也知道“只有参加革命或者反革命,才能解决自己的惶惶然”,但是他“只是在行为上主张一种日常生活的中和主义”,“妻子儿女一大家,都指着我生活”,“还是别提超然为好”。可又不安心于超然,证据就是《一封信》中经常被人引用的这句话:“最终的选择还是‘暂时逃避’。”当然这种逃避是不轻松的:“这几天似乎有些异样,像一叶扁舟在无边的大海上,像一个猎人在无尽的森林里……是一团乱麻。也可以说是一团火。似乎挣扎着,要明白些什么,但似乎什么也没有明白。”钱理群先生在一九九三年第十一期的《语文学习》作了更为细致的阐释:朱自清被南方“四·一二”大屠杀弄得目瞪口呆,深感性格与时代的矛盾,既反感于国民党,又对共产党心存疑惧,产生了不知“哪里去”的“惶惶然”,“认为一切政治暴力都是毁掉了我们最好的东西———文化”。作为五四启蒙知识分子,有一种负罪感。钱认为《荷塘月色》的宁静的境界恰是作者的“精神的避难所”。
但是,上述种种说法,说来说去,从价值观念来说,仍然是一元的,局限于社会功利的价值范畴,在这种价值观念以外,是不是就没有其他价值可言了呢?似乎还没有人去认真思考过。从理论上说,至少有两点可以值得深究。第一,光用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普遍性的苦闷作为大前提,并不能揭示出朱自清的个性来。因为普遍性的内涵小于特殊性,正如水果的内涵小于苹果一样。反过来说,特殊性的内涵大于普遍性,正等于吃了苹果就知道水果是怎么一回事,而光知道普遍性(水果)的定义,却不知道苹果的味道。第二,就是知道了朱自清的一般的个性,也不足以彻底分析《荷塘月色》的特点。因为,个性和瞬息万变的心情并不是一回事。个性是多方面的,有其矛盾的各个侧面;个性又是立体的,有其深层次和浅层次。一时的心情充其量只是个性的一个侧面,矛盾的一个方面,心理的某一个层次。《荷塘月色》写的是,他离开家、妻子、孩子之后一个暂短的时间之后的心情。人的心情是不断变化的,在不同的时间地点和条件下,是变化万千的。而文章的要害,是这个时间段的心情,在特定空间的特殊表现,而不是他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任何条件下都比较稳定的个性。在《荷塘月色》中,作者明明说了:有两个自我,一个是平常的自己,一个是超出了平常的自己。而文章写的恰恰是超出了平常的自己。不管是八十年代的教参,还是钱理群先生的分析,都局限于平常的自己,而文章的生命恰恰在于“超出了平常的自己”。
文章一开头就说“这几天心里颇不宁静”,如果是指“四·一二”大屠杀以后的政治苦闷,则从四月到写作时间,应该有三个月,应该说“这几个月心里颇不宁静”。政治形势,对于所有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是同样的,朱自清的特点在哪里呢?还有,人的心灵是很丰富的,政治苦闷只是其一个方面,如果断定在所有的文章中,都要作同样的表述,那又如何解释根本不涉及政治情怀的《背影》呢?一些和政治没有直接关系的个人的、家庭的矛盾,就不能在文章中有所表现吗?如果表达得好,有深度,就没有任何审美价值吗?
从思想方法上来说,什么叫做分析?分析就是把本来似乎是统一的东西的内在矛盾揭示出来,满足于把政治社会的形势和作者的心灵之间的统一作为最终目标,这就并没有涉及矛盾,而是停留在表现对象和文学作品的统一性上,只能在表面现象上滑行。分析本来就要把被表面统一的现象掩盖的深层的内在的矛盾揭示出来。分析的对象就是矛盾。说了一大车子话,连矛盾的皮都没有沾边,谈何分析呢?从操作方法上说,不应该只是追求作品与现实的一致,而是相反,从作品与现实的矛盾、不统一的方面入手。这本来是辩证法的题中之义,但是,要将之落实到具体文本上来,却不是很轻易的,没有一定的智慧,是不行的。恩格斯说过,就是在一个事例上,作历史唯物主义的阐释也是很艰难的。
《荷塘月色》一开头就说,夜深了,人静了,想起日日经过的荷塘,“总该有另外一副样子吧”。许多同仁把这句忽略过去。觉得这句很平淡,没有什么可讲的。但是,这句挺重要。因为这里就有矛盾可分析。平时的荷塘,是一个样子,是并不值得写的,而今天的“另外一副样子”,才值得写。抓住这一句,不仅仅有利于分析文章,而且便于从中分析出为文之道。要写一处风景,一般的情况,是不值得写的;只有与平常不同的样子才值得写。平时的荷塘,是一条小煤屑路,路边的树也不知名。“白天里很少人走,夜晚有点怕人”,一点诗意也没有。值得写一写的,是“今天倒好”,一个人来到这里,好像来到“另外一个世界”,作者也“好像超出了平常的自己”。许多同行,读到这里,又滑过去了。但是,这里的矛盾更为明显了,是双重的。从客观世界来说,本来,清华园,就是一个世界,哪来“另外一个世界”?这个矛盾(两个世界)不要放过。另外一个矛盾更不能放过去。那就是“平常的自己”和“超出平常的自己”。“平常的自己”是什么样子呢?文章中说了,“既爱群居,也爱独处,既爱热闹,也爱冷静”。而现在却是只爱“独处的妙处”。
为什么一些语文老师,在课堂上,没有东西讲呢?因为没有抓住矛盾,无法往深刻的内涵突进,就只好从表面到表面,在字、词、句、段、篇上瞎折腾了。而抓住了矛盾,就可以分析到深层去了。他说,“一个人,背着手踱着”,“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白天里一定要做的事,一定要说的话,现在都可不理”,“便觉是个自由的人”。因为觉得“自由”,便感到一种“独处的妙处”,妙在何处呢?妙在“什么都可以不想,什么都可以想”。我以为这两句话,非常重要。为什么重要?因为,这是后面的矛盾的线索。平时并不怎么起眼的荷塘,此时此刻变得美好起来。所以,这一段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且受用这无边的荷香月色好了”。要真正在艺术上读懂经典文本并不是很轻易的。余光中先生在七十年代,在一篇批评朱自清的文章中,发过一点非常有意思的议论,说是朱自清很奇怪,晚上一个人出去居然不带太太。这就是没有读懂“自由”这两个字。人家要写的就是离开了太太和孩子的一种特殊的、自由的心情,这种心情和跟太太在一起是不一样的。正因为这是不一样,“独处的妙处”,才值得写一下。
发现了矛盾的深层是“自由”,就有可能深入分析了,就不用在什么段落大意上纠缠不清了。
由于摆脱了白天里的烦累,心情变得解放了,平淡的荷塘就显得有诗意了。以下两三段就用非常浓重的笔法来写荷塘之美。一连用了十几个比喻(余光中先生统计过一共是十四个比喻)。风是轻轻的,花香是微微的,云是薄薄的,雾是淡淡的,光是朦胧的,所有的意象不但在性质上是相当的,而且在程度上是相近的。尤其是形容花香的那一句:微风过处,像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似的。还有形容月光的那句:光和影的旋律,像小提琴上奏出的名曲。关于这两个比喻为什么最好,由于钱钟书先生六十年代初期的《论通感》影响巨大,大家都以通感来阐释,这应该说是比较贴切的。但是,彻底的辩证法是无所畏惧的。事物的不平衡是绝对的,十四个比喻,不可能全是很精彩的,如把荷花说成是“像碧天里的星星”,“刚出浴的美人”,荷叶如“亭亭的舞女的裙”之类,孤立起来看,比较平庸。余光中先生在批评朱自清的文章中说:比喻都不高明,那么多明喻,不好。这是因为余光中先生从美国新批评出发,认定明喻不如暗喻。但是,他又认为,这十四个比喻中,最好的是形容月光从高处丛生的灌木中,落下参差斑驳的黑影,“峭愣愣的,如鬼一般”,但是,这是个明喻,这就有点自相矛盾了。其实,把比喻分别加以研究,是一种方法,但是这种方法,并不十分完善,因为就文章而言,首先是整体的效果,一般不宜拆开来分析。局部是整体的一个有机部分,整体功能大于要素之和,这是系统论的起码规律。整体效果好了,就构成了一种互相渗透的和谐,没有什么地方的语言在程度上,或者在性质上,互相冲突,互相扞格,互相抵消的;也就是朱自清自己在文章中所说的“恰到好处”。哪怕局部比较差,由于互相支持,互相补充,互相渗透,总体上就比较完善了。这篇文章属于抒情散文,所动人者,情绪也,情绪、感觉和语言达到和谐统一,给人的印象就比较强烈。但是,在阐释这一段文章的时候,几乎没有一个老师涉及到这一番风景描写的风格问题。余光中先生认为,朱先生所用比喻都是“女性拟人格”,评价不高。殊不知,也有人认为所有这一切都是一种女性的暗喻,或者是“借喻”———“那些关涉女性的爱欲形象却可能是真正的本体”(高远东:《〈荷塘月色〉———一个精神分析的文本》,《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二〇〇〇年第一期)。这个问题是很值得思考的。但是,似乎并不到位,因为都离开了自由和独处的自我欣赏之妙。文章中外在的美好都是为了表现内在的、自由的、无声的、一个人静静的、不受干扰的、甚至孤独的情怀。从心理上来说,外部的寂静和内部的安宁达到了和谐,也就是“恰到好处”,而这就使散文构成了诗化的意境。这种诗化的宁静的境界,是自由的,因而是美好的。
问题在于:这种自由是什么性质呢?当然自由有属于政治范畴的,是相对于专制而言的。但是,自由并不是只有这样一种涵义,自由还有分属于哲学的、伦理的、实用的范畴的。哲学的自由是相对于必然而言的,从斯宾诺沙开始就有了自由是对于必然的认识的命题。朱自清在这里追求的并不是哲学上的自由,这一种内涵可以排除。实用的自由是相对于纪律而言,例如一个学生老是上课迟到,你可以批评他自由散漫,这个自由,与政治不搭界,和朱自清先生的心情也没有什么关系。伦理学上的自由是相对于责任而言。作为父亲、儿子、教师、丈夫的朱自清因为肩负着重重责任,“妻子儿女一大家,都指着我生活”,因而是不太自由的。把这几种自由的范畴拿来比较一下,哪一种更符合文章的实际呢?我倾向于:文章强调的是离开了妻子和孩子获得一种心灵的解脱。这一点下面还要仔细地分析。
(二)为什么对蝉声蛙声他充耳不闻却想到了“风流的季节”
政治与非政治,整体与局部的矛盾抓住了,就有可讲性,抓不住矛盾就没有可讲性,许多同行之所以在课堂上磨洋工,把一些不须要讲的东西拿来折磨学生,就是因为没话找话说。而在明明有话可说的地方,反而视而不见。这就是不会把潜在的矛盾抓住所造成的后果。比如,下面的文章中,有几句话,几乎被所有的老师和论文作者忽略了的话:“这时候最热闹的,要数树上的蝉声与水里的蛙声;但热闹是它们的,我什么也没有。”这不是又有矛盾了吗?朱自清用最明确的语言告诉我们:原来清华园的一角,并不是如文章中所写那样宁静,那样幽僻,还有喧闹的一面。朱先生不过是选择了幽僻的一面,排斥了喧闹的一面。因为幽僻的一面和他的内心相通,因而他用相当华丽的语言,排比的句法,营造了一种宁静的诗意的境界。这种诗意来自一种“独处的妙处”,独处的好处是“便觉是个自由的人”。这种“自由”的性质是什么呢?余光中先生曾经为文批评朱自清夜出游,不带太太,看似笑话,但是,也有启发性。他离开了太太(和儿子)享受着宁静,连蝉声和蛙声都听不到,可是接下来,却引用了梁元帝的诗《采莲赋》,他内心想到了南朝宫廷男女嬉戏的场面上去了。还说“那是一个热闹的季节,也是一个风流的季节。可惜我们现在早已无福消受了”,这不是太矛盾了吗?不难看出,有两个清华园,一个是平常的,一个是当天的。他写的自己,也有两个,第一个是平常的,另一个是当天的,不是平常的那个自己,而是“超出了平常的自己”。这个自己和平常的自己有一个最大的不同,就是感到“是个自由的人”。自由在什么地方呢?就是“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那么,他想了些什么呢?这是很值得追究一下的。很可惜,许多同仁,满足于被动的阅读,忘记了化被动为主动,在追随中进行预期和回顾,这样矛盾就会从隐性变为显性。关键在于,对于自由这样一个概念,要有分析的能力。通常的分析都是分析一个具体的、感性的事例,这固然不容易,但是,难度不太大。可是分析一个抽象的概念难度就比较大了。但是,没有这样的能力,就很难愉快而胜任地做一个奋发有为的语文教师。分析完自由的概念,事情并没有结束,还要看文本:究竟哪一种自由的范畴更适合文本的实际。从外部感觉来看,他连树上的蝉声和水里的蛙声都听不到,从内心深处却想着梁元帝《采莲赋》中男女调情的场面和《西洲曲》中民间少男少女恋爱欢会的场面。而且还要感叹“那是一个热闹的季节,也是一个风流的季节”,“可惜我们现在早已无福消受了”。这就是他所说的“什么都可以想”的“自由”。高远东的论文《〈荷塘月色〉———一个精神分析的文本》说,《荷塘月色》中有一种“心理骚动的性质”,或者如俞平伯所说的“没来由的盲动”,用朱自清自己的话来说,就是“随顺我生活里每段落的情意的猝发的要求,求每段落的满足”。如果我们拿《荷塘月色》和他的《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相对照,就不难看出朱先生内心的苦闷的性质了。在《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中,朱先生很诚实地写出他本想听一听歌妓的歌喉的,但囿于知识分子的矜持,拒绝了。可是内心又矛盾,失落。
我的学生邢娜妍查阅了朱自清的传记,更为雄辩地说明了《荷塘月色》所表现的苦闷并不是政治性的,而是伦理性的。
朱自清于一九二〇年北大毕业以后,到杭州一师教书,月薪七十元。虽然已经寄给家里一半,但还是不能满足父母的要求。妻子儿女生活在家中,受着折磨。从《背影》中可知,一九二〇年以后朱自清的家境,已经非常惨淡。因为贫穷,家庭失和,为了减少矛盾,节约开支,朱自清回到家乡任扬州八中的教务主任。由于庶母的挑拨,其父借着和校长的私交,朱自清的薪水,本人不得领取,被直接送到家里。迫于此,朱自清不得不接出妻儿,在杭州另组小家庭。一九二二年,朱自清带妻儿回扬州,打算与父母和解,结果不仅没有解决矛盾,反而加深了精神上的痛苦。作者给其好友俞平伯的信中就写道:“暑假在家中,和种种铁颜的事实接触之后,更觉颓废下去,于是便决定了我的刹那主义”(所谓刹那主义就是从生命每一刹那间中均获得意趣,使得每刹那均有价值)。后来,朱自清的父亲因为考虑到孙子的教育问题,从朱自清处把两个孩子接回扬州。朱先生的生母,也随之一同回去。但是,父子关系,一直没有缓和。朱自清每月寄钱回家,往往得不到回信。在《背影》中提到“家中光景是一日不如一日,他触目伤怀,家庭琐屑,便往往触他之怒。他待我也渐渐不如往日”。暑假中(也就是写作《荷塘月色》的七月份),朱自清想回扬州,但是又怕难以和父亲和解,犹豫不定,因而有“这几天心里颇不宁静”之语。这一切都证明朱自清在漫步荷塘时感到的自由,在性质上是一种伦理的“自由”,是摆脱了作为丈夫、父亲、儿子潜意识里的伦理负担,向往自由的流露,和政治性的自由是没有直接关系的。这样的解释,如果不是更加切近朱先生的本意,至少也是比较深刻地揭示了心理的和艺术的奥秘。当然,伦理的自由,也不是与政治的自由没有一点联系,前面所引用朱自清先生自己的话,就表明他也因为考虑到老婆孩子的责任问题,而不能绝对自由地作政治的抉择。但是,我以为那是比较间接的,次要的。
我曾经对大学一年级中文系的学生如此分析《荷塘月色》,反反复复讲了四堂课,到最后还是有一些同学转不过弯来,有一个女同学课后对我说,你怎么能这样讲?我本来读这一课,头脑是很清楚的。你这么一讲,把我的思想都搞乱了。我说,搞乱了,好啊。不是要搞活思想吗?搞活的第一个阶段,就是搞乱,我这里所做的,就是要把你原来社会功利是惟一的价值的心理定势打破。
当然,作品一旦公开每一个读者都可以有自己的解释,甚至可以有与作者不同的理解。但是,这样的解读,从作者心理方面,而不是单纯从社会政治反映方面,提出了一种新思路,至少可以增加学生的思考空间。这种阐释的理论基础不是社会学的,而是心理学的、伦理学的,涉及到意识和潜意识的问题。这就要求教师对于弗洛依德的学说有一点涉猎,光有一点粗浅的社会学、反映论的哲学常识对于一个合格的中学教师来说,是不够的。
有了比较丰富的学理基础,对于人的心灵的理解就可能比较自由了。但是,这还仅仅是一种可能而已,要真正把文本解读得深刻,还要下苦功夫。美国新批评强调对文本的细读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达到高潮,而我们在八十年代,引进西方文论的时候,虽然,引进了一些理论主张,但是,并没有把人家的方法用到我们的阅读过程中去,因而,还没有来得及在中国生根,就被认为是过时的东西,而被搁置了。当然,新批评也不是十全十美,它的最大局限,第一,常常是限于诗歌的解读,第二,它的解读方法,也比较狭隘,第三,它的操作性也比较差。九十年代以后,我们又引进了西方最新潮的文论,如福柯、德里达的东西,但是,也只是偏重于他们的宏观理论,而忽略了人家为了达到这样的宏观理论所使用的微观分析的方法。因而,至今还没有一种西方文论成熟到可以说是达到了活学活用的程度。
在与学生“对话”而不是灌输的课堂上,老师面临的挑战是空前的。人文精神是一个全新的课题,人文精神不是简单的教条,而是一种渗透在字里行间的精神,比如说,在讲解鲁迅的作品时,许多教师都讲到了鲁迅对于劳苦大众的悲惨命运,常常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但是到了作品分析时,就不再提起了。真正的人文精神,是在作品之中的,而不是文本之外的。把文本当中潜在的人文精神,分析出来,是中学语文教师的艰巨任务。这不是很容易的,因为,越是伟大的作家,越是深刻的倾向,往往越是隐蔽。有时,就潜藏在似乎平淡的,并不见得精彩的字句中,一般读者,常常视而不见,解读的功夫就在这些地方,所谓于细微处见精神。光是在字句上理解人文精神是不够的。在课堂上要求的是真正意义上的具体分析。在看来平淡的地方分析出深刻的人文内涵来,是需要真功夫的。要在分析作品时,从字里行间揭示出来才到位。要从作品中,从文本中分析出来,这样才是活生生的。塘时感到的自由,在性质上是一种伦理的“自由”,是摆脱了作为丈夫、父亲、儿子潜意识里的伦理负担,向往自由的流露,和政治性的自由是没有直接关系的。这样的解释,如果不是更加切近朱先生的本意,至少也是比较深刻地揭示了心理的和艺术的奥秘。当然,伦理的自由,也不是与政治的自由没有一点联系,前面所引用朱自清先生自己的话,就表明他也因为考虑到老婆孩子的责任问题,而不能绝对自由地作政治的抉择。但是,我以为那是比较间接的,次要的。我曾经对大学一年级中文系的学生如此分析《荷塘月色》,反反复复讲了四堂课,到最后还是有一些同学转不过弯来,有一个女同学课后对我说,你怎么能这样讲?我本来读这一课,头脑是很清楚的。你这么一讲,把我的思想都搞乱了。我说,搞乱了,好啊。不是要搞活思想吗?搞活的第一个阶段,就是搞乱,我这里所做的,就是要把你原来社会功利是惟一的价值的心理定势打破。当然,作品一旦公开每一个读者都可以有自己的解释,甚至可以有与作者不同的理解。但是,这样的解读,从作者心理方面,而不是单纯从社会政治反映方面,提出了一种新思路,至少可以增加学生的思考空间。这种阐释的理论基础不是社会学的,而是心理学的、伦理学的,涉及到意识和潜意识的问题。这就要求教师对于弗洛依德的学说有一点涉猎,光有一点粗浅的社会学、反映论的哲学常识对于一个合格的中学教师来说,是不够的。有了比较丰富的学理基础,对于人的心灵的理解就可能比较自由了。但是,这还仅仅是一种可能而已,要真正把文本解读得深刻,还要下苦功夫。美国新批评强调对文本的细读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达到高潮,而我们在八十年代,引进西方文论的时候,虽然,引进了一些理论主张,但是,并没有把人家的方法用到我们的阅读过程中去,因而,还没有来得及在中国生根,就被认为是过时的东西,而被搁置了。当然,新批评也不是十全十美,它的最大局限,第一,常常是限于诗歌的解读,第二,它的解读方法,也比较狭隘,第三,它的操作性也比较差。九十年代以后,我们又引进了西方最新潮的文论,如福柯、德里达的东西,但是,也只是偏重于他们的宏观理论,而忽略了人家为了达到这样的宏观理论所使用的微观分析的方法。因而,至今还没有一种西方文论成熟到可以说是达到了活学活用的程度。
在与学生“对话”而不是灌输的课堂上,老师面临的挑战是空前的。人文精神是一个全新的课题,人文精神不是简单的教条,而是一种渗透在字里行间的精神,比如说,在讲解鲁迅的作品时,许多教师都讲到了鲁迅对于劳苦大众的悲惨命运,常常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但是到了作品分析时,就不再提起了。真正的人文精神,是在作品之中的,而不是文本之外的。把文本当中潜在的人文精神,分析出来,是中学语文教师的艰巨任务。这不是很容易的,因为,越是伟大的作家,越是深刻的倾向,往往越是隐蔽。有时,就潜藏在似乎平淡的,并不见得精彩的字句中,一般读者,常常视而不见,解读的功夫就在这些地方,所谓于细微处见精神。光是在字句上理解人文精神是不够的。在课堂上要求的是真正意义上的具体分析。在看来平淡的地方分析出深刻的人文内涵来,是需要真功夫的。要在分析作品时,从字里行间揭示出来才到位。要从作品中,从文本中分析出来,这样才是活生生的。
探寻作者的精神家园
——散文专题单元中的《荷塘月色》教学设计
吴歆欣
同一篇课文编辑在不同的教学单元里,教学重点并不完全相同,明确课文教学重点的基础是分析整套教材、分析课文所在单元,最终找到单元在教材中的教学任务,确定课文在单元中的教学重点。
人教社高中语文课标教材把《荷塘月色》编入必修2的第一单元,这套教材必修模块的散文单元设置如下:
中国散文是因实出虚的艺术,必修1突出了散文这一特点,学习任务的设置基本上是“实”“虚”各半;必修2的要求有所提高,要求学生在了解散文因实出虚特点的基础上,“进入审美境界”“增强散文鉴赏能力”。《荷塘月色》作为必修2第一单元的第一篇课文,承担着奠定基础的任务,即帮助学生通过阅读《荷塘月色》理解本单元的阅读要求,明确“读什么”和“怎么读”,然后在阅读学习《故都的秋》和《囚绿记》的过程中去实践、检验、修正。
本单元的三篇选文特点非常相似。《荷塘月色》写于年“四一二”反革命大屠杀之后,面对社会现实,曾参加过五四运动的爱国知识分子朱自清思想感情非常复杂——悲愤、不满而又无可奈何,渴望自由,想超脱现实而又无能为力。《故都的秋》写于年,从年9月到年3月,郁达夫参加了左翼文艺活动,因此受到白色恐怖的威胁,年4月他由上海迁居杭州,年7月,郁达夫“不远千里”从杭州经青岛去北平,再次饱尝故都的“秋味”,在对北平秋天的描绘中,寄寓了对故都的眷恋和对美的执著追求,流露出一种沉静、寡淡的心境。《囚绿记》的作者陆蠡是一名烈士,为了民族自由,遭到日寇的屠杀,《囚绿记》展示了人们心灵中最真实最永恒的一面:和平安宁、优美诗意的生活才是人们真正的需要,但当一种东西威胁到自由的时候,人们会为自由而反抗,甚至牺牲。三篇文章都表现了旧中国正直知识分子在苦难中的徘徊前进,以及他们在前进过程中赖以寄托的精神家园。基于以上分析,本单元的教学重点为品味课文精妙的语言、探寻作者的精神家园。《荷塘月色》的教学重点就是帮助学生明确怎样探寻并理解作者的精神家园:
1.阅读课文,引导学生感受《荷塘月色》的景物特点。
2.品读语言,引导学生揣摩作者是怀着怎样的情感欣赏“荷塘”和“月色”的。
3.对比阅读,引导学生体验三篇课文景物描写与情感表现的异同。
教学过程设计如下:
一、切入:在教材中寻找阅读线索教材的单元说明中有这样的表述:
这些中外散文名篇,凭借精巧独特的艺术构思和优美隽永的语言,对大地山川、风物美景做了生动细致的描绘,表达了作者对自然、人生的丰富感受和深刻思考。
在《故都的秋》一文的课后,编者选录了一段郁达夫论散文的观点:
现代的散文之最大特征,是每一个作家的每一篇散文里所表现的个性,比从前的任何散文都来得强。古人说,小说都带些自叙传的色彩的,因为从小说的作风里人物里可以见到作者自己的写照;但现代的散文,却更是带有自叙传的色彩了,我们只消把现代作家的散文集一翻,则这作家的世系,性格,嗜好,思想,信仰以及生活习惯等等,无不活泼地显现在我们的眼前。这一种自叙传的色彩是什么呢,就是文学里所最可宝贵的个性的表现。
这些文字可以为学生理出阅读的线索:作者写了怎样的景物,这些景物传递了他们怎样的感受与思考,这种“精巧独特”的景物与思考,带着作者哪些个性的印记?本单元的阅读就可以沿着这个线索推进。
二、探究:沿着学案提供的方向
教材已经帮助学生理出了阅读线索,即“读什么”——作者个性化的景物描写与感受思考。教师还应该帮助学生明确“怎么读”,用合理的阅读顺序、阅读方向保证学生的阅读质量。
学案能起到提供阅读方向和阅读方法的作用,有利于学生与文本的“亲密接触”,也有助于学生回顾与反思。为了引导学生探究,笔者设计了这样的学案:
(一)抄录课文中描写景物的段落,分别为这些段落拟定小标题。
(二)画出这些段落中突出表现景物特点的词语,并概括景物的特点。
(三)品读《荷塘月色》中描写景物的段落,揣摩作者是怀着怎样的情感欣赏眼前景物的。
(四)阅读《荷塘月色》,哪些语句表现出的情感与你揣摩到的一致?
(五)阅读下面的文字,说说它们是否有助于你深入认识朱自清的情感。
1.友人眼中的朱自清
(1)同他谈话处事或读他的文章,印象都是那么诚恳、谦虚、温厚、朴素。——杨振声《朱自清先生与现代散文》
(2)他不是那种大才磅礴的人,他也不像那等人们心目中的大师,他的为人,他的作品,在默示我们,他毫无什么了不得之处。你甚至会觉得他渺小、世俗,但他虔敬不苟,诚恳无伪。——吴组缃《敬悼佩弦先生》
(3)作为“斗士”他对政治的敏感远不及他对自然风光、人情掌故来(得)细致传神,他可以把梅雨潭的“绿”写出七八个以上的感受,却常常辨不明政局的好坏,政党的是非,甚至不知道该把自己的名字签到什么样的文件上。
年,朱自清先生的家庭陷入了深刻的危机。他的父子、(继)母子、婆媳等之间的矛盾和作者为了应付这些矛盾在事业和感情上作出的巨大损失才是他“心里颇不宁静”的主要原因。——刘勇民《模糊的背影》
(4)朱先生的思想和政治立场的转向是晚年的事,以前他是相信国民政府的。——王瑶
2.《荷塘月色》创作前后朱自清文章中表露出来的情感倾向
(1)我的体力也不太成。况且妻子儿女一大家,都指望我活,也不忍丢下走自己的路。在旧时代正在崩坏,新局面尚未到来的时候,衰颓与骚动使得大家惶惶然……只有参加革命或反革命才能解决这惶惶然。不能或不愿参加革命或反革命,总得找一个依据,才可以姑作安心地过日子……我终于在国学里找着了一个题目。
我在小布尔乔亚里活了三十年,我的情调、嗜好、思想、伦理与行为方式,现在都是小布尔乔亚的。……国学是我的职业,文学是我的娱乐,这便是我现在所走着的路。——《哪里走》
(2)这几天似乎有些异样,像一叶扁舟在无边的大海上,像一个猎人在无尽的森林里……心里是一团乱麻,也可以说是一团火。似乎在挣扎,要明白些什么,但似乎什么也没有明白。——《一封信》
要求学生按照学案的要求阅读课文,将自己的阅读成果形成文字并交给老师。这个教学环节,学生主要的学习方式是静态的阅读、思考,独立完成学案。
三、深化:以阅读成果为基础
学生在自主阅读、自主探究的过程中能够准确找出课文中景物描写的段落,小标题也拟得比较准确,但小标题只涉及这个段落写了什么,不涉及这些景物的特点。例如“月光下的荷塘”“荷塘下的月色”“校园边的小路”,这从另一个侧面表现出学生对景物特点和作者情感的不确定。“深化”要以解决学生的问题为目标。
(一)解决学生把握景物特点时存在的问题
大多数学生能够准确画出段落中突出表现景物特点的词语,但对景物特点的概括存在两个问题:
1.把局部特点当做整体特点
这个问题突出表现在学生对下面这段景物描写的分析上:
月光是隔了树照过来的,高处丛生的灌木,落下参差的斑驳的黑影,峭楞楞如鬼一般;弯弯的杨柳的稀疏的倩影,却又像是画在荷叶上。
学生在这段文字中画出的词语有:高处、丛生、参差、斑驳、黑影、峭楞楞、弯弯、稀疏、倩影。大多数学生把这段景物描写的特点概括为:阴森恐怖、柔媚动人。
其实,这段文字描写了不同的树在荷塘里不同的倒影,“影子”的特点并不是整个画面的特点,不管是“黑影”还是“倩影”都是整个画面的一部分,学生“以偏概全”的原因是缺乏整体阅读、整体把握的意识。解决了这个问题,学生才能够从整体上把握景物的特点,感受到整幅画面其实是在写月色,树影是月光照射产生的,作者用树影的明暗掩映、错落有致来反衬月光的轻盈荡漾。这样整体感受,学生才能在各幅画面中看到景物是“一致”的而不是“对立”的。
2.概括景物特点时用词比较“强烈”
这个问题突出表现在对下面这段景物特点的概括上:
荷塘的四面,远远近近,高高低低都是树,而杨柳最多。这些树将一片荷塘重重围住,只在小路一旁,漏着几段空隙,像是特为月光留下的。树色一例是阴阴的,乍看像一团烟雾;但杨柳的风姿,便在烟雾里也辨得出。学生在这段文字中画出的词语是:远远近近、高高低低、重重、阴阴的。概括特点时很多同学使用了这样的词语:阴暗、封闭。
这段文字中还有很多词语强调景物的隐约、朦胧、迷蒙,这才是景物真正的特点。学生对景物的感受是“非黑即白”的,没有“灰”的概念,教师要帮助学生树立“中间色”的概念,帮助学生在大红大绿之中看到“浅红浅绿”,在明亮或黑暗之中看到“朦胧”。
(二)解决学生把握作者情感时存在的问题
学生对作者情感的判断是“非喜即悲”的,他们无法理解朱自清那种“淡淡的喜悦和淡淡的哀愁”。“愁”不是铺天盖地,只是“颇不宁静”而已,“喜”也不是狂喜,只是“我且受用这无边的荷香月色好了”,一切都是淡淡的,像一团烟雾笼罩在他的周围,淡淡的喜悦最终也没能掩盖淡淡的哀愁,因为现实状况没有改变,他就不可能真正从愁情中解脱出来。在交流展示阅读成果的过程中,教师一定要帮助学生认识到作者情感的“淡”——仅是稍有波澜。
因为学生在把握情感时存在的问题与分析景物特点时存在的问题比较相像,所以教师可以让学生自己修改学案中对作者情感的理解,然后请几位同学利用投影展示修改前后的作业,并说明修改理由。
在自我修改的过程中,学生的体验越来越深入,而且这种深入是学生独立完成的,修改、反思、阅读意识的养成融为一体,能够有效促进学生阅读的自觉化。
四、延伸:在对比阅读中拓展
学生理解了《荷塘月色》景物的“朦胧”、朱自清情感的“平淡”,可以再向本单元的其他篇目延伸:比较《故都的秋》《囚绿记》与《荷塘月色》景物特点和情感表现的异同。
教师可以提供下面的段落,要求学生任选一段与《荷塘月色》做对比,写一段对比分析的文字:
(一)早晨起来,泡一碗浓茶,向院子一坐,你也能看得到很高很高的碧绿的天色,听得到青天下驯鸽的飞声。从槐树叶底,朝东细数着一丝一丝漏下来的日光,或在破壁腰中,静对着像喇叭似的牵牛花(朝荣)的蓝朵,自然而然地也能感觉到十分的秋意。
(二)我天天望着窗口常春藤的生长。看它怎样伸开柔软的卷须,攀住一根缘引它的绳索,或一茎枯枝;看它怎样舒开折叠着的嫩叶,渐渐变青,渐渐变老……我以揠苗助长的心情,巴不得它长得快,长得茂绿。下雨的时候,我爱它淅沥的声音,婆娑的摆舞。
这样的延伸既是《荷塘月色》阅读的结束,又是《故都的秋》和《囚绿记》阅读的开始,学生带着已有的阅读意识和阅读方法走进《故都的秋》和《囚绿记》,去探究新的问题,在阅读探究过程中继续养成新的阅读意识、修正阅读方法,在循环往复中提高阅读能力和语文修养。
在本单元的学习结束后,教师还可以要求学生任选一篇文章分析作者的情感变化,引导学生及时梳理自己的阅读感悟与阅读收获。这样,单篇文章的阅读带动了整个单元的阅读,完成整个单元的阅读后再深入体验单篇文章的情感,学生会有更丰厚的收获。
《荷塘月色》教学实录
郑萍
一、整体感知特定情境
师:请同学们自由朗读课文,按照朱自清本人的要求——“要分辨语气的轻重,要使声调有缓急,合于原文的意思的发展的节奏。注意文本的意思,不要被声音掩盖了,滑过去”——来朗读。(学生纷纷有感情地朗读)请一位同学来说说这篇文章大致写了什么内容。
生:主要写了荷塘,还有月色。
师:荷塘月色是特定情境,它是由人物感知的,所以我们在概括时也应将主角放置其中。
生:主要写了作者在一个月夜漫步荷塘时的所见所想。
师:根据我们对文本特定情境的理解,请为《荷塘月色》设计一幅插画,你有什么设计思路?(讨论交流)
生:我们组的设计想法是:画面上有荷塘、月色等具体景物,契合文章的特定情境。
生:我们组的设计想法是如果能将朱自清先生也加进去会更适合,情景交融,更能体现宁静、幽静的意境。
师:考虑全面,课后我会请插画设计的同学进行完善,希望你们能发挥各自的长处,让我们在图片中感受诗情画意。
二、作者思有路,遵路识斯真
师:在特定情境即清丽宁静的荷塘月色中,作者最终得到宁静了吗?
生(七嘴八舌):得到了;没有。
师:看来大家的意见不一致!请快速浏览课文,尝试将全文分为三个板块,分别提炼出表现作者心境的词句。
(生讨论交流,争论不休。)
师:看来同学们的看法存在较大分歧。下面我们看看《诗经·蒹葭》创作方法(PPT):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涘。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坻。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这种有意反复描写某一言语、动作或事件,以突出某种意思,强调某种感情,推动情节发展的修辞手法叫作复沓。不断重复的关键词是作者为表达某种情感而特意选择的,因而它也是我们读文章时应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