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道沟上的两三人
景凤鸣
车辆离开临江,抱着鸭绿江往上走,前往长白县。或者说,抱着边境线往上走。江大抵是半椭圆、左括号的一类,对面的裸土、村庄与山坡,愈加衬出这边的崇山绿岭。或者反过来。雨一阵下一阵停,贴着地皮、树皮湿的那种。路面有些滑,它们是车辆减低速度的因素。江对岸的村庄,让人想起了村庄的曾经与前身。一条明显的土路,带着忧伤伸向远方,山那面或不可知的地方。蜿蜒的小路隐在褐色的地表中不见了。
对岸的几个钓翁、几只白羊、一群大鹅、一片裸坡,都成了可以熟视的风物,偶尔投眼一瞥的背景。
丰盈的江水却流动着。是所见过的两岸最低的江,水面与水岸之间,仿佛垄台与垄沟。好似一条雨后的、水量充沛的北方运河,在大地中舒缓漫溢地流淌。
上坡与下坡,涵洞与洞棚,地势起伏与高耸架桥,一块块提醒减速的路牌。只是从七道沟开始,怎么到了十一道沟,又怎么到了十四道沟。沟分南北还是东西,是从地表往上算,还是属于峻岭之中的山谷。先民们的习惯与命名,需要钻研地图、实地踏察、民俗问访的功夫。
一个标志性的地势后,十四道沟的人来了。山风中,几辆车,一群人。和前车简单握手后,就要往公路旁的一条乡路上拐。后边的司机急着按笛,问大客车怎么办。来人中的苗条干练女子略加思索,又询问身边人后,告诉大客车往前停,悉数就地下车,然后去一个平坦的略高处。说那里搞过帐篷节,或者驴友节。网上报名的有三千多人呢,筛出了一千多人。一排已然支好的展示板可以作证。上面有卫星拍摄的地势图、人工绘制的地形图、摄影镜头中的风光图,以及各类篝火晚会的照片。采风的作家们都涌上来了,风吹得衣角猎猎作响,还有可以接受的雨滴。干练女子果断而亲切、刺耳并且悦耳地指挥局势。她的声音很高,似燕子在山风、绿树、人群、雨水中窜飞。一个高个头的乡长应几个人邀请,站在坡边上,指点下面江水的分汊汇合。几道江水一描,构成天然的太极图,还有鱼眼呢。那是一道有名的景观,但不是此时看的。干练女子的声音直接滑到几个人那里,滑向那个乡长的身后。山风大,乡长以及几个人没有反应。干练女子火急,一字一顿、一字一拖地招呼姓名,声音大得令正值小中年的乡长脊背一震。然后干练女子告诉他立马、火速、即刻要做的事。女子清秀的五官严肃耐看,包含着不容置疑。没有倨傲,却有女同学般的熟悉、稚气、认真。乡长迅速执行,如老伙计般地埋怨:“吓我一跳。”挺大的男人,有啥吓一跳的。女子不搭理他,迅速地号召别的事情了。
那边乡书记的介绍开场了。不用讲解员,也不必小导游,乡书记亲自上阵,用山东化的、去山东化的、有明显山东话痕迹的本地口音开讲。女子和客人们涌向前,围绕着那些牌子,一会儿听乡书记的现场指点,一会儿扭头看实物实景,搞得目不暇接。
这些人,他们,也许事先分工的,也许临时搭配,但都是熟练默契,让人感到团结、乐观、崭新,听得看得带劲儿。那个乡书记,有着生动的描述。他恰当的手势、声调活脱脱的范伟,形体及表情活脱脱的范伟,范伟却没有他对这里的眷爱。他脸上是奇怪的日照色,衣服也一丝不苟地厚。包括那个挨声音鞭策的乡长,也是奇怪的日照色,或者风吹色。过后知道,这里是全省海拔最高的县、城、镇,也许是海拔最高的村。在乡书记的介绍中,鸭绿江对岸的风情小镇都拉过来了,成了他的异域风景。山顶上的一片高山草原,更是了不起的人间奇迹,有几百垧呢。车上不去,道也不修,更没有缆车。乡书记要让驴友们吃苦受累,顺着山道爬上去,让他们品尝吃苦后的累,攀登后的欣赏。
“北京的负氧离子是几十,这里的负氧离子是几万。”
这是谁说的,乡书记、还是乡长,是苗条干练声音极高的女子。他们对着山谷、森林、云风唱歌,对着长白的现实和未来构画,对着远方客人,述说几万分生动的理想。
雨落得有些大,他们决定不久留,带车队进到村镇。暖眼的、温馨的、干净的、齐整错落的街道房屋。却又意犹未尽,将车暂停下,带一些人经过几座农宅,去另一个景点,一处他们需要热情介绍的地方。新鲜健康的牛粪落在地上,没有人去踩,形态完整地搁在那儿。它们在等待一只脚踩上,一个车轮辗过,或者什么都等不到,只等甲虫来分解它,山风吹干它。
对着一片小苗刚探出头的土地,乡书记展望他的花海。他嗅得见满鼻满眼的花香,可是众人看到的,只有负氧离子极高的空气,稍觉凉意的初夏山雨。形态姣好、说话做事却干练泼辣的女子,原来比乡书记还大,可说是乡书记的领导。她严肃俏丽地闭起嘴巴,任由乡书记畅想发挥,然后走到近前认真提醒他:快些点,一会儿县长该到了。
那个被鞭子般厉害的声音吓了一跳的乡长,没有露面。他领着人群,不知热热闹闹地忙什么去了。拿声音鞭策他的,原来是他的战友呢。可不是一般的战友,而是夫妻。这个季节、这个年份,他们,他(她)们,原来拥有的,如今想把它做大做好的目标来了。带着充分的热度,他们骄傲地把它叫做绿色转型。
花海之约曹泓长白山,与雄浑、与高峻、与莽莽、与广袤,从古至今,未有须臾的分离。它是力量的象征,是坚强的象征,是勇猛顽强的象征,是雄性一切优秀品质的象征。长白山,有高耸入云的长白十六峰,有苍茫无际的原始森林,有静谧幽深的一碧天池,有古朴沧桑的神奇岳桦,有飞流倾泻的跌滔飞瀑,有怪石嶙峋的神秘大峡谷……长白山,有庄严肃穆的冬天,有含蓄内敛的秋日,有生机沸腾的春天,也有热烈奔放的夏日。
长白山,至刚之处饱含至柔的情致,深沉含蓄中蕴蓄着奔涌的激情。它将柔情和激情化作花的海洋,任其在自己宽广的胸怀中以炫目的美、恣肆的美奔腾而去,不可阻挡。这奔腾而去的花海向着蓝天白云,向着朝晖夕照,如五彩缤纷的火焰点燃了整个长白山的春天,点燃了整个长白山的夏天。
“我欲穿花寻路,直入白云深处”,万亩大花园就是举世无双的高山花园,是名副其实的繁花海洋。这花海滚滚而来,滔滔而去,是大山的一场声势浩大的情事,萌醒于春天,勃发于夏日。这花海中的每一株花都是长白山的一种美丽心境,是刚烈的大山于四季更迭中流露的女儿般的心事。
花是山的翩翩舞姿,是山的动人柔情。几百种高山花卉便是几百种舞姿、几百种柔情,几百种舞姿和几百种柔情融汇成壮观,融汇成气势,就是长白山亘古不变的本色——大气磅礴。
畅饮甘冽的山风,相约于花海之滨,呈现于眼前的是长白山的女儿们的彩装盛会。她们是娇嫩晶莹却又坚实挺立、不畏严寒的长白山自己的报春花——高山杜鹃;是金灿灿、暖洋洋的金莲花;是“梅落繁枝千万片”的一串串、一片片洁白的黎芦;是蓝宝石般、花朵如蝴蝶展翅的溪荪花;是晚霞一样火红绚丽的盘龙花;是蓝中透红的夏枯草,蓝中带红的越桔;是粉红的扫帚梅、桃红的杓兰、金黄的还魂草、红色的地梭花、白色的山梅花……徜徉花海边,五彩缤纷的浪花随风涌来;雪白的浪花、湛蓝的浪花、火红的浪花、金色的浪花,硕大的彩浪一浪高过一浪,成片成片地扑来,带着芳馨、带着热烈、带着不沾尘世之气的贞洁,沁人心脾、涤荡灵魂,令凡思俗念一丝无存。漫步花海之滨,除了惊叹还是惊叹。因从未见过这样丰富迷人的色彩而惊叹,因从未见过这样大片大片张扬的色块铺张在同一座山上而惊叹,因雄性十足的长白山竟有如此旖旎多姿的心情而惊叹……
漫步花海之滨,真想化作花海的一缕微风,轻抚群芳俊颜;真想变成花海中的一粒细沙、一枚石子,匍匐在群芳脚下;又或者就是一个空气分子也好,能时常幸福地萦绕于芳菲之间。
漫步花海中,花浪时而从腿足间穿行,时而从额际掠过,心情也随着花色的改变,时而宁静如蓝天,时而浪漫如紫贝壳,时而昂扬如火红的朝阳,时而闲适如天边浮云……漫步花海,更多的是对大自然生发的由衷敬意,更多的是对长白山的依恋之情。
长白山沉寂了多久,这花海就沉寂了多久。可是,长白山沉寂过吗?作为满族的发祥地,它曾养育了一个民族,任其渔耕狩猎,生息繁衍。这花海沉寂过吗?自从美丽而勤劳善良的日吉纳姑娘化作粒粒花种,开放成火红的野杜鹃,不知又有多少这样精灵似的女子香魂化花了呢?不然,这花怎么会越来越多,以致蔓延成花海了呢?
“草树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这肯定不是说长白山,不是说高山花园。从春至夏,这高山花园就不曾冷寂过。积雪未融时便有杜鹃竞相吐蕊,接下来各种花卉次第开放,黄的百合、白的塘松、红的石竹、蓝的草乌……姹紫嫣红,争奇斗艳,闹春恋夏,热情不减,年年如是。
于是,笔者想起法国诗人波德莱尔的一段话:“有一个美丽富饶的地方,人们称那是理想的乐土,我憧憬着和一个熟识的人一起去那里旅行。那是一个独特的地方……热烈的、狂放不羁的幻想可以在那里任意驰骋,可以用它的奇花异草耐心地、执着地打扮它。一个真正理想的乐园,一切都是那么美丽、富饶、宁静、宜人。”无疑,长白山正是这样一个理想的乐土,高山花园正是这样一个真正理想的乐园。作为土生土长的长白山人,让我以花海主人的名义,邀约爱山乐水的朋友,来长白山,来我们的高山大花园,赏花看花,共赴一场花海之约,好吗?
来源:吉林日报
赞赏